云景之眼中划过一抹凌厉之色,跟他平常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。

方十一余光瞄到了,也只是淡淡的转开视线。

大户人家内宅的事,不比皇宫内院简单,为了争财产争利益,哪个不是勾心斗角,他们也不嫌累。

云景之似乎察觉到方十一的视线,转头过来时,已是原先的温文儒雅的模样,“十一,以后我就跟你做邻居了,你可不要嫌我烦。”

方十一嗤笑,“我哪敢嫌弃云大公子,这附近的土地,有一半都是您家的,我们不过是住客罢了。”

云景之听出她话里的酸气,笑了笑,“也不是我的,是云家的,以后也不一定就是我的,如果是我的,送给你也无防。”

“别,我可不要白送的东西,金银财钱虽然是身外之物,但也是要自己亲手赚来,才有意义,否则人活着还有什么盼头!”

云景之怔怔的望着她,好像从一开始,方十一的目标就很明确。

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所以她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奔走,不管多累多辛苦,也不见她抱怨一句。

再反观他的目标,自小就是读书,然后考取功名,第一个见到他的人,都会劝诫他用功读书,将来光宗耀祖,光耀门楣。

可是今天听了方十一的一番话,他忽然回想了下,寒窗十载,真的只是为了考功名,光宗耀祖吗?

云景之有没有想明白,方十一并不关心。

时辰不早了,她还得做午饭。

因为时间不充足,昨儿从隔壁买的馒头还有些,放在灶上隔水蒸,很快就能蒸的软乎,虽不比刚刚蒸熟的,但是也很好了,冬天大多数人家都会这么做,否则谁家愿意天天和面蒸馒头。

有了主食,方十一又蒸了咸肉,割了一斤猪肉炖了半盆大白菜。

不好看,也不精致,但是很方便。

被风雪吹了一路,她可没心思做十大碗招待贵客。

当然云景之也不在意这些,要是他真的在意,倒不如回云家客栈,反正离的也不远。

几个人围坐在炕头,炕烧的温热,脱了鞋袜,围坐着小桌子,就连阿福都可以蹲坐在炕头吃饭,对于云景之来说,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体验,很新鲜。

小妹现在可以自己吃饭,方十一掰了半个馒头给她,又盛了些肉跟白菜,加了些汤,给她自己趴在桌上吃饭。

方七有些拘束,时不时的瞄眼坐在上位,背对着窗户的云景之,心想,这人怎么又来家吃饭了,看着也不像短缺吃穿的。

云景之伸筷子,给她夹了些菜,笑的温和,“快吃吧!天冷,过一会就凉了。”

方十一抬头瞄他一眼,正对上他转过来的温和笑容,不觉心里跳了跳,“云少爷是不是吃不惯?”

瞧他也没吃多少,上回因大雪耽搁在半道上,住在她家中,瞧着吃喝都挺习惯的嘛!

“当然不是,跟你们坐在一起吃饭,便让我想起云家的饭堂,只有我跟父亲两个人坐在一起,而且吃饭的时候也不许说话,家规甚严!”云景之很是羡慕方家的氛围,其实一家人本是最亲近的,吃饭的时候围在一起又何防。

不过想到自己家中的姨娘兄弟,想来坐在一起,也是勾心斗角,没完没了,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用饭清静。

搁着以前的方十一,肯定无法理解大少爷的烦恼,但是现在的她,倒是知道云景之在烦什么。

方十一抬眼认真对他说道:“云少爷,做人要知足,你羡慕别人,别人又何尝不羡慕你,我们这种人,时常吃了这顿没下顿,夏天受着酷暑,冬天受着寒冷,天未亮就要下地做活,月亮上来还未归家,那些有自己田地的人还好说,若是没有土地,收下的粮食,四五成都上交,有时遇着灾荒,连口粮都没有,所以啊!知足才能常乐!”

云景之被她一本正经的教训弄的哭笑不得,“我也就是随口说说,感叹一二,你倒好,长篇大论的数落我,过份了吧?”

方十一没忍住笑了,“你现在就是个酸秀才,跟你说话忒废脑子,以后日子还长着呢!云少爷想过来蹭饭,只管来,反正我也不是吃亏的主,自然会从别的地方找回来。”

云景之被她俏皮的模样逗笑了,“好,以后我们就是邻居,互相关照!”

吃罢饭,云景之也不好在这儿待了,便带着阿福去了客栈。

方十一可没闲着,跟方七忙着继续收拾屋子,可惜没有石灰,要是能弄些来,把屋子刷的亮些就好了。

明儿找云景之问问,他们家大业大,肯定知道的多。

方七打开后门,在后面的林子边上找到一棵红梅树,兴奋的扛着铁锹,非去把红梅挖回来。

方十一也没拦着,既然是他们自己住的小院,多点花草,也再好不过。

傍晚的时候,方十一拿着布料跟棉花,找到隔壁两户人家的婆娘,跟她们商议了时间跟工钱,便把料子都交给她们。

见方家只有三个小娃娃,怪可怜的,她们也没推辞,反正坐在家里也能赚到工钱,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买卖。

雪下了两天,气温下降,河面就开始结冰了,渡口也彻底冷清了下来,几乎没人从那边过来。

渡口街面上的生意也冷淡的不行,早晚街面上都见不到几个人,只有中午时分才有那么几个人出来活动活动。

方十一重新买了柴火,又把这两天砍来的柴,放在廊檐下晾着,湿柴烧起来烟太大,能把人呛死。

冬天闲在家里,时间反而过的很慢。